日规矩守礼的弟子都失了仪态,又惊又喜地抢着围上去问好。
谢倚澜并未像以前那样只站在远处看、嫉妒了就走人。他第一个靠近了余灯,给他整理好了雷劫后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,也不管那些师弟师妹们微妙的眼神。
于是九霄仙宗的修士们突然发现,许久不见的谢师兄变了。
以往谢师兄就像那又高又远的雪山,冰冰冷冷,好像没有感情似的,谁也无法接近,他也从不靠近谁。现在他们这些师弟师妹还是接近不了他,但是大家却发现谢师兄老是往掌门主峰上跑,好像非要跟余灯大师兄黏在一起才行,看起来殷勤得过头。
余灯大师兄还跟以前一样好相处,但是不爱往谢倚澜那儿跑了。大家不由得猜测是谢倚澜师兄后悔了,但大师兄却放下了,倒是看戏看得十分开心。
谢倚澜没名没分的,也不好留下过夜,每天打卡似的去找余灯。余灯都觉得他过分粘人:“你不修炼吗?”
“现在我不想修炼,只想看你。”
余灯忍不住笑了:“你够了啊,别在宗门里胡言乱语。”这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了,说不定会以为谢倚澜走火入魔或者被人夺舍了。
他们就这样保持着亲近又不越矩的关系,一起去做宗门任务,一起练习剑法,游历四处,惩恶扬善,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。
某一天,余灯再次路过了楚若空的墓碑,突然意识到,距离自己醒来,已经又过去了三百年。
时间太久了,界限就容易被打破。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谢倚澜就重新爬上了余灯的床,平日里在外也像寻常道侣那样相处,余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,很少意识到自己甚至还没有给谢倚澜答复。
而谢倚澜竟然也没再问过。
余灯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找了半天,才找到了多年前谢倚澜亲手编的彩色手环,它一直被保存在储物袋里,完全没有受到时间的侵蚀,新得像谢倚澜当初交给他时那样。
这会儿谢倚澜去追杀一个虐杀凡人的魔族去了,余灯拿着手环看了又看,终于还是把它戴在了手上。
一瞬间,似乎觉得心里也和手环一样圆满了。
也许他自己也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。
晚间两人在约定好的地点相聚,谢倚澜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余灯手上多了东西,凑过来抱着余灯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,才摸到了那条手环。
谢倚澜懵了一秒,然后余灯就听到外面响起了雷声,越来越近,越来越大。
“你要渡劫了?”
卡在化神期四百年的谢倚澜终于突破了。
余灯这才意识到,谢倚澜的瓶颈竟然是不圆满。
真是个冬凌吐槽过的——恋爱脑。
手环戴上了,修为也突破了,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回宗门成婚去了。
楚若空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,恢复意识的时候,他一时间都想不起自己是谁。
在半睡半醒中,过往的回忆慢慢清晰,他开始疑惑:他不是已经死了吗?
被段闻先做成尸傀的时候,他其实还有一点意识,直到为了阻止血祭,强行附在自己已经死去的身体上后,他才彻底死去。但现在,为什么又醒过来了?
他睁开眼睛,看到了许久不见却仍觉熟悉的屋顶。
“若空?还没起来吗?”母亲的声音由远及近,她敲了敲楚若空的房门,“今天不舒服吗?都快午时了,怎么还待在房里?你可不要仗着回家探亲就偷懒,我会跟你师尊告状的,真的……”
……娘?
是娘的声音。
楚若空猛地坐起身,还没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,眼泪就落了下来。
是梦吗?
他连外衣都没穿,冲过去打开房门,细细地看自己失去多年的母亲,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眼前之人的模样,最后终于失控大哭:“娘——”
柳妙接住扑过来的少年,一时间也哭笑不得:“怎么了?昨天不是还好好的,今天怎么哭成这样?做噩梦了?”毕竟孩子才十五岁,离开家那么久,他们做家长的根本照料不到方方面面,万一是在外面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,吓得失魂了也有可能。
楚若空狠狠哭了一场之后,又见到了表情疑惑的父亲,于是抱着父亲又哭了一场。
夫妻俩面面相觑,但什么都没问。中午便带着孩子去逛了街买了零食和玩具,把人哄得开心了,才询问楚若空情绪崩溃的缘由。
楚若空已经意识到这里并非梦境,梦境不可能如此细致真实。他怀疑这是幻境,但是谁能做出如此逼真的幻境呢?
“……只是做了可怕的噩梦,”楚若空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抖,“梦见有恶人把你们杀害了,我却还跟他成为了朋友……”说着说着又快哭了。
“只是梦而已。不想了好不好?”母亲轻拍他的后背,“今晚要和我们一起睡吗?”
楚若空都几百岁了,哪里好意思还跟父母睡,连忙拒绝:“不用,我知道那是做梦,不会怕。我没事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