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聊, 便将车熄火,靠在一旁抽烟,还没抽两口,一道沙哑的男声传来:“你回去吧。”司机转过头来,见是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,愣了愣:“啊?”“刚才那是我妹妹。”男人叹气,“今天是我们妈的忌日,喏,我开了车过来,你先走吧。”见司机迟疑,男人从口袋里拿出钱包,递了两张钞票过去,“返程的车费也算我的。”司机掐灭烟头,接过钱,“那行。”目送着计程车走后以后,男人快步往墓园走去。他瞥了一眼,守墓的工作人员呆在小小的保安亭里,正翻着报纸打盹。他得抓紧时间,老天还是帮他的,谁让他竟然意外瞧见了柏盈。柏盈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柏玉兰的墓碑,明明也没有离开几年,墓碑上的照片似乎也在褪色。她将花放下,眼睑低垂,墓碑前没有别的花,甚至都没有人过来的痕迹——哪怕柏玉兰的父母兄弟还在世,但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还记得她。她一年也就来两次。清明节的时候反而不会过来,只会在柏玉兰的生忌以及她自己的生日来。她也不习惯对着没有生气的墓碑说话。人死了以后往焚烧炉里一送,烧成灰什么都没了,所以,不要软弱,也不要哭泣,这是柏玉兰告诉她的。柏盈垂眸,她不说话,心里也没话说,就安静地放空自己。墓园里很寂静,所以当有脚步声从台阶那边传来时,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,对上来人的眼睛,只一秒,她蹙眉就收回了目光。男人眉心一跳。他跟柏盈在一个宴会上见过一面,不过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,两人都没有寒暄过,他虽然自信柏盈不会记得他,但当她看过来时,他还是难掩慌张。好在她真的不记得他,只当他是吵到她的陌生人。柏盈平静地看着墓碑上含笑看她的柏玉兰,微微一笑,在心里说,别担心。柏盈从未对自己的生父生母有过好奇心,沈晋还问过她,需不需要他帮忙去找,她没有半分犹豫就摇头拒绝了。这辈子纵使见面也不相识,才是她跟生父生母的结局。这副皮相以及很不错的记性,大概就是生父生母给的。她对她见过的人印象都很深刻,包括离她不远的卢昌文。卢昌文跟沈晋过去是好友,也是合作伙伴,两人也有共同朋友,去年沈晋带她去参加了一个宴会,林静还悄悄指给她看,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:“他就不是个东西,怎么还有脸来!”在书中,卢昌文很是风光了一阵,只可惜他买了那只被称为奇迹却又暴跌的股票,最后穷困潦倒。他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,也不是意外,而是别有居心。柏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意图——冷静、冷静,她深吸一口气,目光落在墓碑上的照片,一瞬间,她也镇定下来,手伸进了手提包里。她每天都会打电话接电话,对步骤也是再熟悉不过。手指都没有颤抖,她直接拨出了最近的一次通话,蒋墨成的号码。见那头接通以后,她也没有跟他说话,而是对着墓碑低语:“妈,本来今天应该带沈晋过来见你的。”卢昌文的精神处于极度兴奋与紧张之中,他都要起身了,在脑海里已经排练过无数次要怎么弄昏她,要怎么跟沈晋谈判。然而在他起身的那一秒,他听到了柏盈说话。“是我看走眼了。”柏盈眼泪都掉了下来,哽咽道:“他不是好人,我好后悔跟他在一起。”卢昌文顿住。他神情凝重,又难掩好奇心。沈晋有多喜欢这个女人,他即便没见过,也听说过不少,他跟沈晋认识很多年,对此人面热心硬是再了解不过,能够做到这一步,沈晋对她肯定有真感情。他不是没有疑惑过,比如,柏盈没有住在沈家,反而搬到酒店。这两人是闹了矛盾还是分手了?“他要跟我分手,我该怎么办……”柏盈哀戚地哭泣,“你说我该怎么办,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叫江雪的女人,他完全忘记了当初的承诺。”江雪?自从股市暴跌以后,卢昌文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,太阳穴都在突突疼,在这样日复一日中,他早已经失去了理智,否则也不会走这一步。江雪又是谁?对于沈晋的移情别恋,卢昌文也很震惊,但转念一想,物是人非,沈晋早就不是过去那个跟他肝胆相照的朋友了,人变了又有什么稀奇的?如果沈晋爱上别人跟柏盈分手了,用她来威胁还管用吗?卢昌文陷入了天人交加的状态。柏盈抬手擦拭脸上的眼泪,吸了吸鼻子,很轻很轻地叹息,“你之前说,爷爷被你气得差点中风,第二年就走了,如果你还活着,肯定也会被我这样不自爱的行为气到吧……”该给的信息已经给了。就不知道这个呆瓜能不能听懂了,但如果她说的这些话连他都听不懂,那这个世界上也没人懂了。她知道,她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太久。越久,只会让卢昌文越发心急,兔子急了都会咬人,人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?同时,她也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蒋墨成身上,变故太多,怎么可以把性命交付他人手中。她闭了闭眼睛,在脑内回忆了一下墓园的台阶,她与卢昌文体力悬殊,硬碰硬是不行的……她现在大叫出声,先不说保安亭的守墓员工能不能听到,即便听得到快速赶来,这几分钟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!几分钟都足够弄死一条命了。